
二十原罪:《貪婪之罌》-第六話 By SNAKE
我們三人平躺在草原上,那嘻嘻鬧鬧的笑聲至今還猶言在耳,但是,那彷彿已經是很遙遠的回憶了。多久?
我已經記不起來了。
***
相當寧靜的一個下午,窗外一絲微風掠過街樹,柔和的橙色光芒即閃映在室內牆壁,葉影輕慢晃著。
那罌瘦弱的身子倚靠在房門上,一手抓緊著胸口上因汗成濕的衣袖,一手微顫地握住門把,臉上浮現著極度痛苦的神情。
對她而言,這次疼痛是比以往來得劇烈,甚至逼得她連皺緊眉頭喘氣的力氣都沒有,腦袋中一度呈現朦朧的暈眩。
掙扎了許久,那罌眼前那扇厚重的門終於開啟,用右手撐著快要倒地的身子,搖搖晃晃的步伐走到了自家客廳,診所中仍是一片吵吵鬧鬧的喧嘩。
她內心想著,自己不該去打擾父母親的工作,而且他們也不會有多餘的時間,自行找出止痛藥就可以了。
咬著牙,來到了寫著「非員工禁止進入」的倉庫門口,那罌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將門推開,她記得父母曾一再叮嚀過,這是堆放備用藥品的地方,沒有經過允許不得隨意闖入,但事到如今,她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。
裡頭並不算灰暗,但是對失明的那罌來說,暗或不暗都是無差異的。
「我記得……拋棄式針筒是放在最前面的櫃子,止痛劑是在……第二櫃……」那罌想了一想,半閉著雙眼嘗試摸出櫃子間的距離。
「找到了,止痛液的罐子。」摸索了片刻,雖然身上拖著病痛,但身為醫師與護士的女兒,對於判斷醫療器材這點她有相當的信心。
忍著疼痛,那罌將藥水準確的注入針筒內,可見透支的體力並不影響她敏捷的身手。一切都就緒之後,那罌對著空氣深吸了一口氣,然後捲起了袖子,輕按下針筒讓些許空氣擠出,再往自己的手臂扎下去,因為病痛纏身過於頻繁的關係,那罌甚至連找血管的步驟都省略了。
「呼……」手上還握著針筒,那罌攤坐在地上長嘆了一口氣,她想都沒想過,原來止痛劑這麼有效,身上的任何痛瞬時煙消雲散,甚至還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。
這感覺就像是……
「那罌?」
門口傳來了一呼喊,而這聲音是那罌的母親,她漫不經心地朝那罌方向徐步走去。
「那罌,妳來這裡幹什麼?」看見那罌手上的針筒和放在地上的藥水瓶,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:「妳為自己注射了什麼?」
「止痛劑……」那罌恍惚地回應。
「止痛劑?」聽了那罌這番話語之後,瑤心一驚馬上將藥水瓶拿起來看,接著神情即呈現呆若木然的狀態,只管嘴裡糊裡糊塗地自唸:「沒想到,最終還是躲不掉……」
「媽媽?」
等不到那罌開口詢問,瑤便慌慌張張起身直奔回看診室。那一刻,她大聲對著自己丈夫開口道:「老、老公……那孩子……最後還是碰了那個。」
***
在房裡,那罌只是默默喝著手上的牛奶,站在身旁的父母沒有發出任何聲響,空氣一片陰沉。
她怎麼也想不透,父母是為了什麼原因,突然匆忙地將剩餘的客人醫診完,接著拉下鐵捲門,造訪自己的房間一句話都不說,氣氛飄蕩著凝重。
「那罌,聽我說,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,都不可以再進去那個倉庫……知道嗎?」那罌的爸爸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捏著手上已喝完的牛奶,那罌靜靜地眨了眨眼,過了片刻才不動聲色的回應:「為什麼呢?」
「孩子,那裡面的藥品堆放得很亂,所以沒看標示是不能隨意亂拿的……」父親蹲了下來,用手輕輕撫摸著坐在床上的女兒的頭。
「但是……我很確信我拿的那藥劑,就是平常爸媽總為病人們注射的……」
那罌直線地質詢,讓林氏夫婦頓時噤聲無語。
「爸、媽……那藥劑,是禁藥對吧?」那罌的聲調藏著微微顫抖,她很清楚,西式藥品,是不可能含有花香味的,縱使她知道,這股微弱的氣味只有嗅覺特別敏銳的自己才聞得到。
「那、那罌,妳在說什麼吶!」這下子,瑤完全是慌了,即使臉上仍是掛著微笑,但手足無措的肢體卻十分顯而易見。
「爸爸、媽媽,請誠實的告訴我,好嗎?」
「那--」
「阿瑤!」瑤在瞬間奮力的想要澄清,但卻被丈夫阻止了。「瑤,那罌已經碰觸了那個東西,這事情沒辦法再隱瞞下去了。」他用堅定的神情望著自己的妻子,說明了事已到了不得不揭發的窘境,而瑤也只能按耐住性子沉默下來。
那罌的父親抬起下巴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睜開了雙眼說:「那罌,聽好了。爸爸在這邊就老實的告訴妳,沒錯,那就是毒品!」
一剎那,時間彷彿靜止了下來,整個世界就像是失去色彩般,生命凋謝凝作灰白。
窗外的黃昏已經隨著塵囂落下,取而代之的是黑夜的寧靜布幕。
「那麼……那些病患們……」那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嚷著。
「全部都是毒癮者了。」父親維持一慣冷漠表情回答。
「怎麼會這樣……」儘管那罌心中多麼想否認掉這些荒唐的事,但事實已無法變革,這定局大家已是有目共睹的了。她總算可以釐清,這盤旋在自己心頭、那林林總總的蹊蹺。
整個村莊人心的毛躁與不安、飄蕩在所有人身上那詭譎的香味、診所裡絡繹不絕的病人……這全部的謎題終於是解開了,控制著這些來龍去脈的唯一觸發點,就是「毒」。
「為什麼!為什麼呢?」那罌憤而起身,雙手緊捏著媽媽的衣袖用力晃道。離開那罌手中的牛奶杯則「框啷--」一聲碎裂在地,就像這個村莊,已經無法再重新拼湊還原成以往那樣。
被那罌緊纏住的瑤視線飄移,戰戰兢兢的說著:「因為……爸爸媽媽……需要大筆的錢。」
「為什麼?我們的家境根本不缺什麼錢啊?」那罌滿臉疑惑地鬆開了母親的衣袖,但下一秒即恍然大悟:「難道……爸爸媽媽也……」
「嗯。」林氏夫婦皆盯著地板寡言的點了點頭。
這一刻,所有的謎全都掀開在黑夜底下,這樣的明朗讓那罌一時喘不過氣,只能無奈的接受:「所以,我的眼睛和我的生理狀況,也是因為『它』?」
「媽媽……媽媽對不起妳,我當時真的不曉得我懷孕了,後來又捨不得將妳拿掉,就想著要與命運賭上一把,雖然生下妳的那一刻我知道還是輸了……」瑤說著說著,哽咽了一下不敢直視那罌:「那罌,妳會恨爸爸媽媽嗎?」
「沒有。」那罌很乾脆地搖搖頭。此刻她的心中,只有一個疑問,而這個疑問,也將是筱關著整個村子能否存亡的關鍵:「那麼,我們這個村莊的人們,還有救嗎?」
「已經不可能了……」那罌的父親沉著地坦言。
「為什麼?」一整日,她早記不得她說了多少次為什麼。
「為什麼?」對空氣愣了一會兒,父親才喃喃說著:「毒品這種東西,帶給人的禍害不僅是食用者自身,只要是沒有真正戒掉,它就會綿延不斷的傳給下一代,就算幸運生下來也一定是殘障或是畸形,就像那罌妳這樣的孩子……懂嗎?」
父母貪婪的慾望,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在這邊所有尊重他們的村人。而這一切的萬藪罪惡,最終還是選擇報應到了自己女兒身上。
那罌僅是聽著,沒力氣再多做什麼回應。往後村莊的樣貌會是如何,她連預想都不敢。
現在,她只掛念著一位受害者。
那就是--稔。
《待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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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話拖了好久(汗),只希望大家至少能看得懂劇情,
其實不甚了解也沒關係,下一話會說明得更清楚(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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