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此文章需經作者同意才能轉載)（長篇自創小說）
第二章：黑之朦朧 by SNAKE
我再次回到了灰色世界，雖然這裡充斥著垂死的寂寥，但卻能覓得我安心。
驚駭、誘惑、期待、希望…所有擁有色彩的情緒都被這道灰屏除在外。在這個地方，只需漠然的坐著，靜靜地凝視所有死灰的一切。
參雜著生鏽質感，那喀喀作響的齒輪聲，現在依然走著。
不知怎麼的，漸漸地我覺得這規律的聲響越來越富有情感……不再只是以往的純粹，難以言喻。
我四處張望，發現空氣中有道氣息在逐漸逼近，挾帶著無以名之的違和感。
這裡不應該有任何狀況的。
寧靜的草叢堆，透視點裡無數生命蠢蠢欲動。灰色的泥沼裡，究竟被灑下了什麼種子？
在尚未萌芽的情況下，無人知曉，只能抱膝虛空地等待。
我想，儘管是華麗盛開的花，在這裡終究無法茍活吧，無論是什麼東西都一樣，在這不明不暗的死灰覆蓋下，最後只會留下枯萎的痕跡，然後變成一只憔悴的屍體。
對於這種反反覆覆的輪迴，我一點也不感到悲傷，因為我早已學會懵懂的看待一切。
若是硬要釐清事實，就越是將自己逼入絕境，簡單的說，什麼都不要去理會，就是這裡的生存方式。
＊You，love that angel＊
我和雪築倆坐在盛開的鳳凰樹下，靜默不語已經足足三十分鐘了，誰也沒有想過事情的進展會這樣演變。
月犽看著天使欽羨的神情，深深地烙印在我腦海中，怎麼也不肯揮散。
「妳真的確定妳沒希望了嗎？」雪築率先打破沉默。
「嗯，我從來也沒看過月犽露出那樣的表情……」
而且，那絕對不是單純的一見鍾情，那感覺像是堆積已久，因長期醞釀而發酵的思念，記深刻卻又殘忍，我繼續說道：「我真的是很可笑，一直以來都在做些什麼啊…竟然落得如此的下場………」我狼狽得只剩自嘲的餘力。
「不要這麼說嘛！」雪築一邊安慰我，一邊對身為罪魁禍首的自己感到自責而低著頭。然而，她並不是個會被輕易打敗的人，沉思才不到十秒鐘，就突然起身大吼：「好！決定了！」她用食指大剌剌的指向我：「若耶，和那女生拼了！」
「咦？！」我一時驚訝的說不出話。
「絕對不能這樣就宣告放棄，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刻！」
「………」我無語。
「知己知彼，百戰百勝。來吧！若耶，告訴我那女生的名字。」
「我怎麼可能知道。」
「那……」雪築思考了一下：「特徵和長相呢？」
特徵和長相………
那幅令人望之卻步的天使美景，又再次的掠過我腦海，就像咒印一般，將短短的一秒鐘刻劃成永垂不朽，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拼湊記憶。
「她有著一頭純淨皎潔的白髮，脖子上披著一條紅色的圍巾，整個人長的很清秀，很有氣質………」
「咦？若耶…等！等一下！」雪築慌也似的阻斷我繼續說道。
「嗯？」
「若耶，那個女生的頭髮，是不是長過腰？」
「……雪築，難道妳心裡已經有譜了？」
「妳先回答我啦！」
「嗯，她的頭髮真的滿長的。」所以才能這樣飄逸。
「若耶………」雪築嘴角不動聲色的抽蓄了一下，拍了拍我的肩，臉色蒙上一抹汙黑，顯得十分凝重。
「呃………」這氣氛為何如此不對勁？
「………」
「………」我吞了吞口水。
「身為好友的我，今天必須這樣跟妳坦白……」
「………」
「妳輸了。」
「很好，我要跟妳絕交。」我面無神色的隨即回應。
「不要這樣啦～哇啊～」
「一開始到底是誰慫恿我告白，然後還一直叫我別放棄的？」
「嗨喲…我不知道對象是〝她〞嘛！」看樣子，雪築也相當苦惱。
「這麼說來，妳果然曉得那女生是誰囉？」這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
只見雪築撥了撥頭髮，一本正經的緩緩說道：「夏斐音，不管冬天還夏天，總披著一條長長的紅色圍巾，是這個學期剛入學的新生。但聽說她其實和我們同年齡，原因是什麼這就不得而知了。」她聳聳肩。
「原來她是一年級的新生啊…難怪我沒印象。」
「雖然說是新生啦！但這學期才剛開始一個禮拜，因長相出眾和在音樂班亮眼的表現，她在學校裡已經是位稍有名氣的人了，而且據說追求者也滿多的。」
音樂班……？我憶起那個畫面，她的確是有拿著橫笛沒錯。
「唉…總之是位天才型氣質美女呢……很會彈鋼琴又很會吹笛。」雪築像一顆洩了的皮球輕嘆一聲，彷彿事情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，不過事實也真的是束手無策了。
……才女。我不禁回想起那迴盪在耳畔的清幽橫笛聲，與其說是才女，不如冠上「天使」這個名號會比較適合。直覺上，那種音感並非一蹴可幾，雖然不是那麼清楚，但是總覺得那些優美的旋律中，蘊含著很深的、很濃的……感情，卻又好像少了些什麼，空空洞洞的，無以名之。
或許，那孩子跟我一樣。我心中閃過了那樣子的念頭，也可能這共鳴只是個巧合。
＊You，love that angel＊
下午第二節上課的鈴聲已經響起不久，這兩節課是連續的桌球課，有不少的女學生完全無意上課，繞成圓形的盤坐在地上聊一些無關緊要的八卦。就連體育老師都稱在牆角打起瞌睡，僅有少數的學生站在球桌前與同伴揮灑青春汗水。
雪築跑去上廁所了……。
我偷偷將視線瞄向月犽那頭，只見他呆愣著一動也不動，而且手上還緊握著球拍，猶如被遙控器定格了那樣。
他今天一整天都維持著那蠢蠢的模樣。早上上課若有所思的拿著自動筆，眼神焦距卻沒落在課本上，所幸老師們都沒有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之類的，說起來也挺好運的（說不定以老師們的眼光來看，月犽正專心地聽課吧）。
我快速地放下手中的桌球拍，不動聲色的走到月犽旁邊。……他完全沒注意到我。
我大吸了一口氣，把食指放在他額頭上：「急急如律令！退！」大力的一戳。
「唔啊！」或許是真的很痛，他不加修飾的喊了一聲，而我也被他過大的反應嚇到…唔，真是害人害已。
「若耶？妳在做什麼啊？」月犽邊說摸著額頭。
「……幫你解咒。」
「啊？」
「月犽，我一時也沒辦法說清楚，總之，你中的是〝斯加古拉莫噗石化咒〞。」
「那是什麼………」嗯，我也想問。
「聽好了，月犽這是個流傳於埃及，食古不化的萬年法術。」糟糕，越說越順口了，或許我有編劇的潛能也說不定……
「若耶，妳又再瞎掰了……」
「唔哇，竟然沒上當。」會被這種白痴的謊言騙到才有鬼吧……。不過，不管是怎樣的方式，只要能與月犽靜下心對話就可以，因為我有無論如何都想了解的事。
「月犽………」
「嗯？」
「你今天都在發呆喲！」
「是嗎？」停頓一秒，他的嘴角捲起了一抹深不可測的弧度：「今天早上…我們看到的那個女孩……」
「嗯？」我有無論如何都想了解的事，儘管事實是非常殘酷的：「你……認識她嗎？」
「嗯，她是我小時候的鄰居。」
「小時候？那麼現在呢？沒住在隔壁了嗎？」
「她在我１１歲時就搬去台北了，只是……我沒想到她現在會搬回這裡。」
我沉默了。月犽語中含帶的希冀已經是相當清楚的了，一時間我找不到任何言語可以收尾，而內心也沒勇氣再追問什麼下去。
「她……」月犽吞吞吐吐的想說些什麼。「她……曾經是位迷途在空茫世界的天使。」
我抬頭，凝視著月犽澄澈的雙眼，無言以對。
「該怎麼說呢？我小時候總是倚靠著家裡的牆壁，偷聽著她彈奏的鋼琴曲，呃……也不能算是偷聽啦……」他笑著。
「嗯，我有聽雪築說過，說夏斐音她是音樂班的，彈鋼琴十分厲害。」
「那種音調真的是很不可思議，會讓人感受到無比撫慰的平靜……然而，就在某天，我一如往常的享受那飄揚的音樂………」月犽欲言又止，臉上淺淺的微笑驟然消失。
「怎麼了？」我不加思索的打破僵局，想知道接著的發展。
「從隔壁傳來的樂曲，在將近結尾時突然斷了，我立刻感受到不好的預感。」
月犽的神情相當嚴肅，我只好選擇不吭一聲，屏氣凝神的繼續當個聽眾。
「我衝出家門，狂按著斐音家的電鈴，途中，裡頭還不時傳出不尋常的撞擊聲。越來越心急的我，只好叫社區警察把她家的門撬開……」
「結果呢？」
「……是家暴。」
聽到這句話，我倒抽了一口氣，頓時之間不知該怎麼應對。果然是這樣嗎？
而月犽則一面追憶著往事一面表露心酸的娓娓說道：「當時斐音…捲蛐著小小的身體，畏縮在角落顫抖、哭泣，眼神內滿是驚恐。」他遲疑了一下，試著要讓自己的情緒鎮定，我不以為然的眨眨眼，大概猜的出他下一句要說什麼了。
「斐音她並沒有做錯事啊！我真的搞不懂，做人母親的怎麼能夠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？」他提高音量，忿恨的作結論。
「若耶…妳知道嗎？」
「………？」
「因為家暴，斐音的耳膜還被打破，喜愛音樂的她無辜地失聰。」
聽到這，我真的啞口無言了。
與我一樣，背負著破碎不堪的家庭……，不，比起斐音那女孩，我的情形算是單純多了，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。
如果說她是將夢想寄託在音樂上，那麼我呢？
我開始對那位天使感到同情，但一部分卻又羨幕她擁有月犽對她的關懷。
「斐音失去聲音的那一刻，我就下定決心要一直守護著她，陪著她尋找幸福。」他繼續說著。
幸福……。透過月犽口中說出的幸福二字，格外讓我感到沉重及遙遠。可惜他所謂的幸福是屬於天使的，是無法切割給我的。
「若耶，妳知道嗎？當時她還企圖自殺，好險被我撞見而及時阻止了……。對斐音來說，失聰和家暴都是無法負荷的傷痛，所以，我送給她一條紅色圍巾，希望她能因此感受到這份溫暖，堅強地活下去。」
太深了…，斐音與月犽之間的羈絆實在是太深了，我無能為力跨越，也沒有任何外力可介入。
我的戀情，早在他們相遇的那瞬間就不存在了。月犽他…至今仍惦記著當時無助的天使；斐音她…至今仍披著當初伸出援手男孩的圍巾，一切的一切……對我來說，都是極殘忍的。
多麼夢幻的久違重逢啊…一定很感人吧……
「若耶，妳在想什麼？」月犽赫然打斷我飄移的思緒，我再次的被牽回現實。
「嗯……沒事，只是在想，你說斐音她被打到失聰…但她現在不是就在音樂班嗎？」面對我的發問，他愣了一下，彷彿是他也沒意識到這不合理的事。
「這我也不是很清楚，不過，我想她應該是手術成功了吧。」
「什麼意思？」
「斐音她啊，在失聰後的第三天，被兩位自小就很疼她的親戚帶去台北治療，也順便認養她，這也是她搬家的理由……。但看情形，她已經能順利聽見聲音了，只是……為什麼她要回來這裡？」
即使我不說出口，你應該也能猜的到吧？我心中如此默默的回話。畢竟，斐音身上的圍巾已經是相當明瞭的了。
「你不要一直跟著我啦！」
「………」突然，教室外頭的幾公尺處，傳來了一陣不耐煩的吼叫，以及漸近的談話聲。
「嗨喲…斐音－－不要這樣啦！吃個飯而已嘛！」
「我說過了，不要跟過來！」又是一句十分篤定的回絕。
聽著那兩人的你來我往，我跟月犽面面相覷，彼此心中早已有了簡而易懂的答案，真是說人人到。
「斐音－－真的都沒得商量嗎？」操著那副一點也不討喜的吊兒啷噹口氣，那位一直黏在斐音背後跟隨的男同學，伸出了右手直接地撘在斐音肩上，等不到斐音反應，我身邊的月犽已經從我隔壁消失了。
看不出月犽這麼行俠仗義，還是說因為對象是斐音呢？
「這位同學，請放尊重點，這裡可是公眾場合。」月犽出現在他們兩人旁邊，用嚴厲的語氣對著那男生。
「你是誰啊？」理所當然的，男子一臉不屑的反問。
「我是誰這不重要，但是你的行為已經讓這位女學生感到困擾了，能請你適可而止嗎？」
有夠正直………
「我說，這不關你的事吧？」
「有，有關。我們是斐音的朋友，你沒聽到斐音已經拒絕你了嗎？可以請你不要再煩她了好嗎？」我再也看不過去，所以也跟著跳出來這樣講。
「………」男子似乎找不到話可以回應，只好趕緊將撘在斐音肩上的右手縮回：「好吧……我懂了，對不起。」
他的行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，竟然不再反駁的道了個歉就匆匆離去，不過，這總是好事。
「若耶，不錯喔！」月犽面露微笑的向我這麼說。
「嘿嘿…其實也沒什麼啦……」我回他。
「那個…」站在身旁的女主角斐音終於開口了，她說：「真的很謝謝你們……」
「咦？不會啦！像那種厚顏無恥的傢伙我們一向看不慣嘛！」俗話說的好，助人為快樂之本啊。
「其實…我並不是很討厭那傢伙……」
「啊？」
「啊…沒事……」斐音欲言又止的否認掉，似乎是不希望像我們透露過多的私事。不過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難道男方並非是單方面的追求嗎？我用餘光瞥了月犽一眼，看樣子他並無感受到任何異狀。
「那麼…我要回我教室了……」有點不知所措的斐音落下了茫然的一句話，但是，等等……她等待著的男孩現在就站在她眼前啊！她怎能若無其事的離開？
「等等！斐音！」斐音轉身踏了一步，正要繼續向前邁進時，右手無防備的被月犽握住，她嚇了一跳，愣愣地看著月犽。
果然不太對勁，明明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男孩……現在在她眼裡卻是那麼陌生，像是個完全素不相識的路人。
「怎…怎麼了……？」她的語氣顯得相當慌亂。
「我是月犽啊，斐音！」月犽這句話幾乎是要用喊的了，雖然聲調還是很平穩，但仍略聽的出裡頭蘊含著非常焦躁的情緒。
「月犽……？」
「是啊，妳記不得了嗎？」
「………」斐音的樣子充滿苦惱，我想，現在她的腦海內一定有許多記憶在翻騰吧。她喃喃的吐出：「月犽……」
「嗯，對！我是月犽。」
「是誰？」
一陣風，逝過三個人的肌膚，悄悄地，沒有任何痕跡。
月犽鬆開了他緊握住斐音的手，跟我一樣，無法置信的望著一臉啞然的斐音，遲遲沒有出聲。
這是怎麼回事？難道真是月犽認錯人嗎？……應該不可能才對，我相信他是不可能認錯自己執著的對象的，但是…這場面又該如何解釋？選擇性失憶……這有可能嗎？
在我原本的想像裡，這場會面應當會是讓人動容的，但是現在，種種詭異的異狀及百思不解，都替我們三人之間這未知的戀鋪上一層迷離。
我大概知道月犽現在複雜的心情，就如同當時我聽著他訴說自己對斐音的情感那樣，無助又徬徨。我在月犽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，一個被刀重重劃過受創的影子。
朦朧的黑此刻正籠罩住這小小的世界，沒有人能夠脫身，阻止這發酵的氣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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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待續- by SNAK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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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待續- by SNAK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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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還是寫了六千字...不過...感覺好沒劇情啊X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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